啧
啧
**** “什么?” 慕淳猛地从沈倾叶口中听到家族里正传她谈了个俊俏对象的消息,脸上瞬间漫开错愕与震惊,心底却是狠狠一缩,心跳快得像擂鼓。 这段时间她和秦谙习以情侣的模式相处,自认为从未在沈倾叶面前露出半分破绽,更从没带秦谙习去见家里其他亲戚。如今冷不丁听见这话,她只觉得浑身的神经都被揪紧了。 沈倾叶却像是全然不知内情,只一脸急切地追问,想看看女儿自己谈的“男朋友”到底长什么样。 慕淳暗暗松了口气,面上却装出不耐烦:“你们从哪儿听来的?” “就你帮忙安排实习的那孩子,她mama回头就跟你大姨说了,不是你那小男友帮忙介绍的工作吗?”沈倾叶笑眯眯的,显然对女儿“谈恋爱”这事颇为满意。 时隔多年,家族里的人早忘了秦谙习这个外来孩子。眼下知道他还存在的,也不过她们母女二人。虽然风声传了出来,但到底没人清楚那“男友”的真面目。 这事倒让慕淳灵光一现,是啊,何不真找个男人当障眼法?明面上哄过沈倾叶她们,任谁也想不到她和秦谙习暗地里的关系。于是她顺水推舟: “……嗯,刚确定关系没多久,没想到就被你们发现了。”她说着,脸上适时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。 沈倾叶见她神色羞赧,便信以为真,斟酌着问:“听说……你留他在身边当助理了?” “没有,人家自己有事业。现在是小何顶班,你不是知道嘛。”慕淳趁机转移话题,“我让人去傅明安老家看过了,人好好的,状态也正常,可就是说什么也不肯回来,铁了心要待在深山里头。”说到后面,语气忍不住带上了愤懑。 沈倾叶却十分平和:“随他吧,或许就是命该如此。他退了,你身边也有人了,再加上谙习那孩子……我也宽心了。”她鬓边白发又添了几根,脸色透着一层虚弱的白,即便慈祥地笑着,也透出一股生命将尽的气息。 沈倾叶的先天性心脏病早年治过,后来病变,不得不做心脏移植。慕淳还小时,母亲就已靠一颗人工心脏维持生命。 十几年过去,器官老化衰竭,二次移植已与冒险送命无异。得知母亲生命进入倒计时的那一刻,慕淳几乎崩溃。 如今已是沈倾叶最后一年,昂贵的补给品用在她身上,效果已大不如前,即便加到最大剂量,也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,这意味着,她随时可能离开。 “傅明安那个混蛋,你对他那么好,他说走就走。”慕淳咬紧牙关,替母亲感到不值。据她所知,沈倾叶资助傅明安十多年,是她让那个贫苦家庭活了下来,让那片贫瘠之地开出了花。 “不怪他,那孩子……是个痴心的人。”沈倾叶轻声说。 慕淳心里一阵酸涩,忍不住嘀咕:“不对活着的人痴心,偏对死了的人痴心。” “傻孩子,mama有你就够了。”沈倾叶望着她,目光有些深远:“有些事,强求不来……只可惜,我明白得太晚了。” 慕淳不懂母亲为何执意帮扶那个大山里的赤脚孩子,也许,仅仅是因为善良吧。 …… 自打慕淳承认恋爱属实,沈倾叶便天天催她把“男友”带回家看看,弄得她头疼不已,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,想出这么个馊主意。 电影院人头攒动。 秦谙习找过来时,怀里抱着爆米花桶,两手各握一杯温好的热饮。远远就看见慕淳一脸苦闷。 “想什么呢?”他问。她的情绪总是轻易牵扯他的心神,是不是自己总缠着她做这些恋爱小事,让她厌烦了?是吧,最近她总是这样,不经意间就表现出和他一起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很无趣的样子,她就只是热衷于性爱,他们之间怎么能只剩性爱呢。 慕淳接过其中一杯,喝了一口,胃里稍稍回暖:“没事,先进去吧。” 秦谙习望着她率先走进人群的背影,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,沉默地跟了上去。 慕淳对看电影兴趣不大,剧情也没太记住。或许因为昨晚睡得太晚,白天工作又累,看到后半段,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。 散场时,周围观众起身的动静把她惊醒。她迷迷糊糊转向身旁的男人,他仍看着银幕上的片尾字幕,眼下有一道浅浅的、已经干涸的泪痕。 慕淳顿时清醒了。秦谙习泪点这么低?看个电影也能哭。 走出影院,两人乘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。 上车后,慕淳见他一直情绪低落、不言不语,便主动开口:“下次别选这么煽情的片子了,你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,羞不羞呀?” 他转过头,忽然说:“你亲我一下。” 慕淳一愣,但还是照做了。她捧住他的脸,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,又一下。之后也没立刻退开,顺手替他系好了安全带。 “回家啦。”她转动钥匙,发动了车子。 “送你的手表,为什么不戴?”他忽然委屈地提到这个。 啧。 慕淳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腕,表在公司就摘了,因为不习惯。秦谙习总爱送她东西,名贵的首饰、腕表,还热衷于给她买衣服。他总盼着她穿戴起来,而她总是忘记。 “工作时摘了,忘戴了。”她甚至没觉得是多大事,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糊弄过去。 “戒指不能戴,表也不能……”他腮帮子微微鼓起,小声嘟囔着,闷闷地扭脸看向窗外。 “真的是忘了……” “……每次都忘,算什么。” “下次肯定不忘,真的。” “哼。”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。慕淳不时从后视镜瞥一眼他的侧脸,终究没再说什么。一路寂静,她按下车窗,让夜风灌了进来。 到家后,慕淳先下了车。秦谙习却坐在车里没动静。 她走到门前,刚用钥匙打开门锁,身后便传来车门关上的轻响。慕淳侧身回头,只见秦谙习靠在车身上,指尖夹着一支烟,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,又倏地熄灭,很快,白色的烟雾便从他的口鼻间缓缓倾泻而出。 慕淳没催他,也没去过问他的心事。她关上门,换鞋,上楼洗漱。洗澡,吹头发,护肤,直到躺上床,心情都还算轻快。可关灯之后,卧室仿佛突然变成一个深水缸,上层浮着墨,一点点晕染下来,浸透沉在缸底的她。 她掀开被子,下床走到窗边,朝下望去—— 那点火星,仍在夜色里明灭不定地亮着。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