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思

    天黑的时候，秦谙习还不走。她看了眼手机，给顾川州发的信息，到现在还没有回复。

    顾川州不辞辛劳地照看了她近两个月，家里也因为他定期请保洁人员洒扫所以很干净，可这份妥帖，却让慕淳心里沉甸甸的，像是压着块石头，这也是她逼着自己快点振作的原因之一。

    她很感激顾川州这个昔日同窗，所以并不吝啬于问候这种最基本的回馈。

    以往他不管再忙都会挤出时间回复信息，突然反常的晾她几个小时，会有点奇怪，但也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比起等其他人的回信，她更想知道秦谙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只不知去向的仓鼠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兴致，竟把那只布丁仓鼠从笼子里掏出来把玩，手指捏着小家伙软乎乎的身子，捏来捏去。她看得心惊胆战，生怕他一个失手把小家伙捏坏了。结果下一秒，仓鼠就急了，张嘴在他指尖咬了一口，没出血，只留下个浅浅的牙印。

    小家伙受了惊，哧溜一下就窜了出去，专往犄角旮旯里钻。秦谙习一个大高个，愣是被这只短腿小东西耍得团团转，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，天擦黑时，还趴在客厅的沙发底下，伸长了胳膊往里瞅。

    慕淳起初还觉得有趣，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热闹，后来实在等得无聊，索性搬了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，一不留神，时间就滑到了天黑。

    客厅的灯一直亮着，暖黄的光线铺了满地，她竟没留意到天色的变化。

    她叹口气，拿着冻干走过去，撒了几颗在地上，小仓鼠扑腾着就出来了，她趁机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放进了笼子里。

    “我也试过这一招，为什么不管用？”他跟在她身后，有些不服气。

    她转过来，抬手捋了捋他额前乱遭的头发：“你这样穷追猛打，换我宁可饿死，也不出来。”说完，从他身边走过去，指了指准备好的保温箱：“走的时候记得带上。”

    秦谙习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，他快步上前，拦住了她的去路。慕淳下意识后退两步，后腰抵上沙发扶手，退无可退。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，力道不算重，却不容挣脱，语气更是沉得厉害：“我想留下来的心思，还不够明显吗？”

    慕淳挣扎着动了动手腕，被他拿捏得更紧了。

    她抬眼看着他，反问道：“你不是不再回家住了吗？”

    为了她好，一直躲着她。自从那次挂断他电话，他就再也没打过，就算顾川州天天进出家里，他也不会出现阻拦。她就要以为日子可以这样过下去的时候，他又这样闯入她的视线里暗戳戳试探她。

    他脸色绷紧，直视她：“那种时候我怎么敢往你身边凑，你恨上我了怎么办？”问题出口，他便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慕淳张了张嘴，无法辩驳，他说得对。

    秦谙习当时如果不主动和她保持距离，他们之间或许会变得很糟糕。

    那时的她是崩溃的，无法思考的，一心认为沈倾叶的结局，在她和秦谙习再次产生交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，她后悔和秦谙习之间发生的种种。

    她花了很长时间，不知日夜地冥思，终于从窒息的情绪里挣脱出来，打破了自己铸造的牢笼。她拨开所有已经残破的碎片，看到了唯一完整的他。她将发生的所有事凝练到一起，竟变成了一把钥匙，用于打开那扇对他们紧闭的门。

    “我只有离你远远的，你才有可能怀着不那么痛恨的心想念我，不是吗？”他把她压倒在沙发上，欺身上去，与她额头相抵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，他眼中迸发出偏执的狠意来：“一旦我发现你抛弃了我，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我丧命于此。”

    慕淳心里一颤，不想再听那些混账话，想去捂他的嘴：“你这个疯子，你松开我，我说什么了吗你就那么极端！”

    他凌厉的眉眼这才收敛起来，周身的戾气瞬间散去，搂着她紧紧抱住，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上去。他埋头在她的颈窝，哽咽地说道：“你别不要我，就算只是当你的弟弟也行，我会乖乖听话的，我不会再逼你去做那些违心的事，千万别不要我，jiejie。”

    慕淳这晌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，因为心情不错才没踹他一脚，听了他的话，望着天花板的瞳孔里细碎的光骤然熄灭，原本微弯的眼尾垮塌下来，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沉下去，蒙上一层暗色。

    搞半天，她还以为……

    “起来。”她浑身的血都变得温凉了，推他一把，死沉。

    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，不再任性，收起大半的重量，松开了她。

    他抬起头，眼眶红红的，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。

    看看，把自己都给感动哭了，稀里哗啦的。

    她有些揪心，但还是不爽，抬手把他的脸给他擦干净，一边说：“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要你，我不是说了不会落下你，我慕淳说话一言九鼎。起来！差点让你压死！”

    “我错了，不要生气……”他托住她的身体坐了起来，脸上还委屈巴巴的。

    装什么装，凶神恶煞的时候跟要吃人似的，真的柔弱的人会露出那种摄人的表情吗？

    也得是她愿意买他的账。

    见她缓和了脸上，他又重新抱住她不撒手，声音闷闷的：“我就是怕嘛，我一点底气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她还没有底气呢，沈倾叶陷害秦臻车祸死亡，他就一点都不怪她？明明她道歉的时候，他一言不发，她在心里害怕得要死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旧事重提：“喂，你mama的事，”

    “我不在乎。”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，两只手抓着她的后背把她锢得死紧：“我不在乎，除了你我谁也不在乎，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她想说的话都被拦截在肚子里，最终咽下去，回抱住隐隐颤抖的他的躯体。他好像真的……怕死了。

    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埋在她颈窝：“我们都不要再提那些了好不好，我真的好怕你讨厌我，我怕你纠结于那些不好的事，想着想着万一真的讨厌我不要我了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慕淳抬起手掌，轻柔放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安抚：“知道了，我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她也不愿再去想那些事。

    在没遇到秦谙习之前，她每天都幻想着干脆离开这枯燥的人间，跟随沈倾叶西去。有了他之后，她便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心思。沈倾叶去世后，她甚至生出了一个忤逆的想法。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，从此没有了。

    *

    跟小时候一样，秦谙习只要抱着她哭，她胸口一片就湿乎乎的，衬衣完全被打湿了，她说着不舒服，要回房间洗澡，秦谙习一听便乖乖放她走，自己留在客厅平复情绪。

    回房间的时候她没有把门关严，洗完澡出来，门口那道缝隙还是那么虚掩着。

    她拿了件吊带睡裙穿上，穿着拖鞋，裙底空荡荡地出去找人。